正月十八,天还没亮,村里的鸡开始在打鸣了。王老头咳了一晚上,这时他慢悠悠地穿着破棉袄,生怕不能忍住的咳嗽声惊醒了旁边熟睡的孙子。王老头的儿子前年离了婚,八岁的孙子由王老头两夫妻带着,儿子今年过年没回来,说是没挣到钱。
旁边床上的王老婆婆也醒了,轻轻问道:“老头子,你咳了一晚上,要不你再睡会儿,我去吧?”王老头摆摆手说:“不要你去,待会起来给娃做饭,他吃了还要去读书。”穿好衣服,王老头来到水缸边,抄起已经磨损严重的水瓢,舀了一些冷水咕咚咕咚喝了一阵,然后从墙上取下竹篮,径直走到老木柜边,随着嘎吱”一声响起,一堆放在稻谷上的鸭蛋映入眼帘,他要趁天没亮,去镇上的农贸市场占个好位置卖鸭蛋。王老头一边小心翼翼地捡蛋,一边不断地咳嗽。或许是年纪大了,任凭他怎么小心,终究还是打碎了一个,王老头赶紧找来一个碗,把摔碎的鸭蛋放在碗里,还不忘嘱咐王老太婆说:“这个摔破的蛋,待会给娃蒸个蛋花。”说完他提着篮子打开门,在夜色里朝着镇上走去。王老婆婆披着衣服跑出来扶着木门朝着黑夜喊到:“老头子,蛋卖完了去药店买点咳嗽药!听到没!”也不知道王老头有没有听见,声音随着正月的寒霜,消散在寂静无声的山村里。
天蒙蒙亮,王老头到了镇上,可他终究还是来迟了,家里离镇上好几里山路,他年老体弱,走路的速度大不如以前了,尽管如此,王老头还是用了最快的步子。他提着篮子在农贸市场转了一圈,除了没人去的角落还有几个位置,其余地方已经没有了。他突然想起上次买他蛋的主顾,于是提着鸭蛋来到王老板的门市前,称呼比他小很多的王老板:“王老板,您还要鸭蛋吗?我这里有几十个,你买了去吧。”王老板正准备回答,他那富太太便从屋里钻了出来:“不要了不要了,上次买的都还有,吃完了再说。”王老头似乎不太甘心,他紧接着又说:“拿去泡盐蛋做皮蛋嘛。”富太太有些不耐烦地说道:“不要了不要了,别杵在这里耽搁我做生意,快走快走!”说完她转身对上门买东西的客人笑脸相迎,王老头蹒跚地迈下台阶,又问了问旁边几家门店,终究是一个没卖出去。
王老头提着篮子又回到了农贸市场,他好不容易看到了本村卖莲藕的熟人,于是与人说了好话,便把鸭蛋放在莲藕旁售卖。他坐在摊位后面的台阶上,眼睛不停地看着过往的行人,如果有人边走边看他的篮子,王老头便会起身问要不要买些,有时候别人摇头回应,有时候又对他置之不理。王老头耐心地等待着,一晃便到了中午,卖藕的已经卖完了,他收拾好东西对王老头说:“别人个给你一块四一个你就卖了嘛,非要一块五。我回去了,你慢慢卖。”王老头笑呵呵的回应着,或许心里已经五味杂陈,毕竟街上的人越来越少,若是卖不出去,家里的蛋就越积越多。
王老头正卷着旱烟,一个时髦女郎停在他的篮子前,女郎并腿蹲了下去问道:“鸭蛋怎么卖的?”老头子赶紧把快要卷好的旱烟往地上一放,快步走过来说:“一块五一个,你看我的鸭蛋多大嘛。”女郎看了看说:“一块三一个,我要几十个。”王老头摇了摇头说:“以前都是卖的一块五,你今天最少也得给一块四。”女郎不说话,站起身来便走了。王老头赶紧叫住她:“回来吧,就按你说的价格,卖完了我好回去。”女郎挑来挑去买了四十个,本来该52块钱,可她却没有两块钱零钱,说着买了这么多,两块钱就算了,王老头不依。女郎便说用手机支付,可王老头哪来的手机,最后女郎放下一个鸡蛋便走了。事实上王老头又亏了七毛钱,可他又能说什么呢。
王老头又等了大半个小时,他望着剩下的鸭蛋,心里盘算着去哪家饭店卖掉。于是乎起身提着鸭蛋来到了镇上最豪华的饭店,他正与柜台的老板娘说着价钱,刚巧买饭的女郎也恰恰吃完饭过来买单。她对老板娘说道:“我刚就在他这买的,一块三一个。”本来王老头已经和老板娘讲好了一块四,却被女郎降低了价格。女郎和朋友吃了192块钱的饭菜,她拿出两百块钱说不用找了,然后转身离去。王老头看着“阔绰”女郎远去的背影,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下午一点多,王老头终于卖完了蛋,他提着篮子往回走,路过一家热闹的面馆朝着里面看了看,又看了看旁边的超市,然后走进了超市,在里面选了一盒最便宜的彩色笔,他记得孙子有个画春节海报的寒假作业,因为没有涂颜色被要求重做,王老头头天就说好了给他买彩色笔。
下午两点多,饥肠辘辘的王老头提着空篮子,步履蹒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,山谷里传来一阵阵苍老的咳嗽声。
文——折花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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