农村留守妇女,最难以启齿的4件事。
01
七月的一天,我去二娘家还架子车。
这是父亲前一天从二娘家借来的,为的是搬走家门口的电线杆,父借子还,合情合理。
车子推到二娘家门口,不过晚上八点,这个时节的农村,远没到暮色四合的时候。
我自然地将手搭在门上,以为它会沿着门轴画一个漂亮的半圆,结果那扇墨绿色的铁门纹丝不动。
窗户亮着,说明屋里有人,既然有人,为何这么早就把门关上?
我不耐烦地喊了两声,空旷的村庄仿佛在震动。很快,屋内传来拖鞋的踢踏声,由远及近,带着几分迟疑。
“谁?谁?”两声急促询问。
“是我,二娘。”此时天色慢慢黑了。
听到熟悉的声音,门开了。
二娘一手把着门,一手把着锁,警觉的防御姿态让人生厌,好像门外站的不是自己的侄儿,而是穷凶极恶的匪徒。
待她接过车辕,我立刻就走了。
02
没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。
回去路上我一直琢磨这句话,想着想着就钻牛角了,最后竟然倒置因果。
回到家和父亲说起此事,他说像二娘这样的留守妇女,早早关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,她们大多独居,安全是她们最为重视的,天一擦黑就闩上门拴,已经成了习惯。
父亲的话,打开了我记忆的闸门。
我想起他在外务工的十年时间里,母亲也是留守妇女,她那时整日诚惶诚恐,每天睡前都要再三确认门关严了。
随着回忆越来越清晰,我渐渐发现,农村留守妇女不仅在安全方面,在其他方面,也有着不为人知又难以启齿的隐秘。
而这些难以言说的秘密,藏着中国农村最真实的悲欢。
身心上的负担
对留守妇女而言,身体的不敢病,与心灵的不敢言,是她们共同面对的无声挣扎。
小病小痛,能忍则忍。头痛喝热水,腰疼贴膏药。不是不想治,是不敢倒下。
孩子、老人、地里的活,每一天都被无数事情填满,健康永远被排在日程表的最后。
记忆里母亲身体经常不适,可她几乎没去过医院,最多就是在村里的卫生所开点药,她总说,去医院费钱、手续多,太耽误时间。
比起身体上的隐痛,心灵上的孤寂更加难为人道,毕竟对她们来说,思念是很难用言语表达出来的。
平日里与周围人说笑如常,内心却紧闭着,渴望关心,羡慕别人一家团圆,身边或许有孩子、老人和邻里,却找不到一个能同时倾听病痛与孤独的人。
她们在沉默中承受双重重担,独自消化所有难以启齿的艰难。
经济上的窘迫
许多留守女性,大概都经历过手心向上的尴尬。
二娘帮别人在菜地里干活,一天只能挣50块钱,即便整月不休,挣来的钱也刚够补贴家用。
家里的花销大头,比如孩子学费、化肥种子、收割灌溉、人情往来等等,远不是这微薄的收入所能覆盖的。
这时候,就得向远方的丈夫开口。
她们也知道男人在外面赚钱不容易,所以每一次索要都带着亏欠,而这种亏欠心理,会进一步摧蚀她们本就脆弱的尊严。
经济不独立,说话就没底气。有时哪怕买件新衣服,也要掂量再三,怕被说浪费男人的血汗钱。
教育上的无助
当男人出门打工后,教育孩子的重任便落在女人头上。
但面对新时代的教育需求,她们常感到力不从心,文化不高无法给孩子辅导作业,不懂青春期心理无法和孩子建立沟通,无力支付补习费让孩子输在起跑线......
她们不是没有尽力,大多数时候,她们是拼尽全力却发现仍教不好自己的孩子,这让她们感到无力和迷茫。
记得上学那会,母亲就常常为在学习上帮不到我而自责,她说,妈真没用,除了给你做饭,其他啥也做不了。
现在想想,这种教育上的无力感不仅让母亲迷茫,更让她对自我价值产生怀疑。
她们会觉得,自己已经在能力范围内付出了所有,给了孩子一切,可为什么到最后还是抵不过命运的安排?
身份上的迷失
人生的最大痛苦莫过于迷失自我,对很多留守女性来说,这是最难以启齿的事。
有一个问题,她们不敢问公婆,不敢问丈夫,不敢问孩子,当然,她们最不敢问的人是自己,这个问题就是:
“我到底是谁?”
年复一年,她们在各种角色中转换:母亲、儿媳、妻子,却唯独想不起自己原本是谁。
曾经的梦想、爱好、个性,全都淹没在日常琐碎中,没有自我实现的机会,没有发展的空间,甚至没有独处的时间,生命完全奉献给了家庭,却很少感受到自己的价值。
很多时候,这种失落感根本无法言说,因为会被视为「不知足」或「想太多」。
之前看一个报道说,许多留守妇女都有轻微抑郁倾向,却从未被诊断,因为在周围人眼里,情绪低落、失眠、交流这些都被归因为「太累了」或「性格问题」。
说的人多了,她们自己也就信了。
写在最后
截至2024年,我国尚有4700万农村留守妇女,她们真正撑起农村社会的半边天,没有她们的坚守,广大农村立马就会凋敝。
她们默默承担着时代发展的重量,却很少发出自己的声音,她们的那些难言之隐,是社会发展进程中无法忽视的代价。
每个留守妇女都值得被尊重和理解,不仅作为母亲、妻子,更是作为自己。
她们的痛苦不该成为秘密,她们的需要应当被正视。
唯有打破沉默,才能看见改变的可能。
作者:秦尹